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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笔亦做刀枪
 陈公馆的大门打开,陈子锟持带着副官和勤务兵从里面冲出,一群学生正架着个伤员跌跌撞撞的走着,后面紧跟着杀气腾腾的巡捕,满街响彻凄厉的警笛,声不绝于耳。

 “快进来!”陈子锟大喝道,那几个学生急忙逃进了陈公馆,巡捕随后而至,二话不说就要进去捕人,陈子锟大怒,一把将带队的英籍巡捕推了个踉跄,这下可戳了马蜂窝,一群红头阿三举起了手中李恩飞步,哗啦哗啦摆弄着栓,妄图吓唬这个胆大包天中国绅士。

 陈子锟这边也不含糊,一排手提机全端了起来,可把巡捕们吓坏了,英籍警官脸色铁青,举起双手:“Easy,easy。”

 一把大眼子顶住他的下颚,陈子锟硬是将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从地上提了起来,他恨不得一崩掉巡捕的脑袋,换了五年前的自己,肯定就已经下手了,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咬牙忍住。

 狠狠将巡捕掼在地上,陈子锟用流利的英语喝道:“我将向英美领事控诉你们杀手无寸铁的学生之罪行,你就洗干净股准备坐牢吧。”随即看看巡捕的名牌,补充了一句:“皮特先生。”

 皮特狼狈不堪到底爬起来,在中国人优势火力前他不得不收起英国警官的傲慢,带领手下印度巡捕们倒退着离开,此时更多的逃散学生被引导进了陈公馆,还有更多的学生被其他善良的人家所收容。

 大逮捕开始了,巡捕房出动了大批‮察警‬,万国商团的士兵也出动了,满街都是持军警,租界出入口被封死,到处响彻警笛,一片人心惶惶。

 陈子锟回到客厅,学生们正围着受伤的人七手八脚的救治,他快步上前,不如雷轰顶,受了伤的人竟然是申报记者唐嫣!

 唐嫣穿了一身男装,白衬衫背带,头发挽在脑后,脖子上挂着相机,显然是去采访的,她的背部中了一,失血很多,客厅的地毯都被血浸透了。

 “快,拿我的医疗‮械器‬来,再打电话请军医过来。”陈子锟来不及细想,迅速投入到救治中,治疗别的疾病他不行,伤还是有些经验的,止血,消毒,包扎,样样精通,可‮弹子‬一直没能取出,失血很难止住,唐嫣的体温在慢慢变冷。

 “备车,送去医院。”陈子锟急的满头是汗,家里设备还是不全,缺乏输血设备,唯有到医院才能救回唐嫣的性命。

 “外面封路了,汽车出不去。”勤务兵报告道。

 “封路不会杀出去?手里的家伙是烧火么。”陈子锟大怒。

 “可人家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假的啊。”青锋一脸委屈,指了指外面。

 外面大队士兵正在拉动拒马,将陈公馆门口的道路堵死,大檐帽下是西方白人的面孔,卡其军装上是万国商团的标志, 这是由俄国兵组成的商团常备军第一队,也是租界战斗力最强的部队。

 凭陈公馆里这几杆,想杀出一条血胡同来,还真不容易,租界有上千巡捕,数千外国兵和商团,加起来上万精锐,就算陈子锟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钉。

 看商团这架势,分明是来找麻烦的,陈子锟知道事情不妙,将青锋唤过来低声耳语几句,青锋依言去了,再去看唐嫣,情况依然相当糟糕,不过却奇迹般的苏醒过来了。

 她艰难的左右看看,辨认不出身处何处,旁边的女学生拿蘸了温水的巾给她擦拭脸上的血污,那不是唐嫣的血,是另一个被打死的学生的血。

 “这是哪儿?”唐嫣的声音极其虚弱无力。

 “唐记者,这是医院,咱们‮全安‬了。”女学生忍着眼泪欺骗她。

 “小王和小李他们呢?”唐嫣继续问道。

 女学生背转身去擦着眼泪,唐嫣脸上的血就是从小王脑袋上溅出的,他中了一颗‮弹子‬,当场被打死了。

 一阵哽咽的声音,唐嫣似乎明白过来,眼泪啪啪的往下滴,缓缓道:“不要管我,你们要继续抗争,我的衬衣口袋里有写好的稿子,谁帮我送去报馆,我怕是不行了。”

 陈子锟分开众人上前道:“你不会有事,我送你去医院。”说罢拦抱起她就往门外走,众学生纷纷跟在后面,刚出门,密密麻麻的刺刀就围了上来,俄国兵人高马大,蛮横无比。

 “她受伤了,要去医院。”陈子锟大吼道。

 商团士兵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封锁道路,止任何人通行。

 陈子锟恨不得一梭子毙了这帮为虎作伥的子兵,可是这样做的后果是家里所有人连同这些学生都要赔上性命,他只得咬紧牙关,抱着唐嫣往前走,眼瞅着刺刀就要顶在身上,忽然一阵急促的俄语响起,自己手下的子兵军医和二柜来了,二柜安德烈以前在商团一队混过,他叽里咕噜一番解释,竟然被放了进来。

 军医来了,陈子锟松了一口气,抱着唐嫣回到客厅,军医迅速施展手术,到底是在野战医院做过几百次手术的专业战地医生,很快便从伤口内取出一枚已经变成蘑菇状的点三八口径左轮手‮弹子‬,军医还带来了输血的工具和葡萄糖,陈子锟伸出胳膊:“我的血,我是O型。”

 血缓缓输入唐嫣的血管,伤口也被重新处理过,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,虽然仍未离危险,但最紧急的时刻已经过去。

 半小时后,一名英籍高级警官来到陈公馆,用一口土得掉渣的利物浦口音告诉陈子锟,必须把藏在家里的捣乱分子交给巡捕带走。

 陈子锟将其痛骂一顿,说手无寸铁的学生怎么成了罪犯,杀无辜民众的巡捕是闻名世界的辱,警官恼羞成怒,拂袖而去。

 公馆依然被商团士兵团团包围,大街上还垒起了沙包,架起了机关,把姚依蕾吓得快哭了,她本来神经大条的很,这点小阵势不算什么,可肚里怀着没出世的孩子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追悔莫及了。

 “都说租界里治安良好,可巡捕当街杀人,咱们根本管不了,早知道如此,还不如住在省城呢,谁敢刺,让陈子锟毙了他。”鉴冰也是个眼里不得沙子的人,巡捕滥杀无辜,把她气的不轻。

 陈子锟无所畏惧,他知道租界当局的行政效率极高,自己的‮份身‬工部局清楚的很,想动自己还得掂量掂量,不过那些学生都吓坏了,长久以来,租界当局在民众的心目中是文明和正义的化身,没想到居然当街杀学生,失望和丧气的情绪弥漫开来,有人在哭泣,有人在叹气,也有人在咬牙切齿。

 到了晚上,一辆汽车穿越商团士兵设下的关卡来到陈公馆门口,下来的是工部局的官员,进屋后他便照本宣科的向陈子锟提出了强烈的抗议,不是因为收容学生,而是因为烟执法总队的士兵在闸北方向和租界巡捕发生了武装对峙。

 随即这名官员宣布陈子锟是租界不受的客人,请他在两个小时内离开。

 陈子锟立即命人收拾细软,留下几个人看房子,带着家眷和学生以及昏不醒的唐嫣连夜离开租界,前往吴淞兵营暂居。

 车队驶到租界北部出口,这里的气氛已经相当紧张,双方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,薛斌带了几百号全副武装的弟兄和守卫租界的巡捕、士兵对峙着,口对口,刺刀对刺刀,直到看见陈子锟安然无恙的出来,才悻悻收了,护送大帅离开

 到了华界就算‮全安‬了,学生们各自回家,唐嫣被送入中国医院,陈子锟打了话给史量才,半小时后申报老板匆匆赶到,先探视了唐嫣的伤情,从病房里出来,握着陈子锟的双手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 “国家积弱,被列强欺凌,真是我辈奇大辱!”良久,史老板恨恨说出这番话来,眼中就滴下泪来,想是伤心到了极致。

 陈子锟道:“身为军人,不能保家卫国,眼睁睁看着外国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屠戮我们的青年,而且是我们民族最优秀的大学生,子锟深以为,此仇不报非君子。

 史量才两眼放光:“陈大帅,您准备出兵了么?”

 陈子锟道:“我辈军人手中的刀,岂能只会内战,这次我一定要让洋人血债血偿!出兵是一定的。”

 “好!”史量才激动起来,“舆论上的事情,我来负责,我们文人手中的笔亦能做刀,我要发动申报百万读者,和列强做殊死斗争。”

 “史老板,你我齐心协力,轰轰烈烈干他一场,让洋人知道我们中华儿女是不可欺的。”陈子锟伸出一只手来,和史量才在空中相击,两人眼中俱是毅然决然的神色。

 忽然护士从病房里出来道:“病人醒了。”

 两人急忙走进病房,唐嫣脸上毫无血,双眼无神,声音低微而沙哑:“老板,您来了。”

 史量才道:“小唐,好好休息,别想其他的。”

 唐嫣道:“稿子在我衣服口袋里,麻烦老板代发,还有,我想和陈大帅单独说两句。”

 史量才狐疑的看了看陈子锟,点点头出去了。

 陈子锟俯身在头,听唐嫣喃喃低语:“其实…能死在你怀里我也无憾了…”

 突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大兵们野的吆喝声:“快闪开,让路,找接生婆来!”夹杂着女人的**声,陈子锟一惊,姚依蕾居然也到医院来了。 qQmm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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