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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 晨光机械厂和高土坡
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,江北地委沒有进行任何抵抗就妥协了,做出深刻反省与检讨,当然是向省委做出的,而不是向陈子锟屈服,事实上马云卿也沒打算靠着陈北的反动言论扳倒他爹,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仇人添点恶心罢了。

 陈子锟带着儿子返回省城,路上才告诉他马花扒火车到省城鸣冤,在铁路上产子的事情,陈北听后久久不语。

 车到省城,陈北立即前往铁路医院探望儿,來到高干病房门前他踌躇了一下才推门进去,马花正躺在病上喂孩子,旁边是妈、佣人、以及婆婆夏小青,病房角落里堆满了各式礼物和营养品,光‮海上‬产的高级炼就几十罐,马口铁的罐子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商标,洋气得很。

 大家看到陈北进來,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儿,面惊喜之,经历了几天牢狱生活的陈北并沒有受什么罪,只不过沒刮胡子显得有些憔悴而已,他快步上前,先看了一眼孩子,然后很动情的喊了一声:“花,你辛苦了。”

 两人虽然已经结婚,但平时根本沒什么共同语言,各上各的班,下班都不一道回家,晚上更是分睡觉,陈北对马花的称呼一直是“马书记”,如今突然改口,到让马花有些不习惯。

 “你來了。”马花淡淡道,她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,其实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
 “我來了,沒事了。”陈北一想到马着大肚子扒火车,鼻子就发酸,不过病房里这么多人,他还是硬忍住了。

 夏小青见状,招呼一帮人回避了,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。

 陈北看看婴儿:“这孩子可怜的,早产了三个月。”

 马花说:“这孩子命硬,随我,你抱抱吧,这可是你的后代。”

 陈北小心翼翼抱着婴儿,有些紧张,有些骄傲。

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孩子长的不随自己,而是随母亲,塌鼻子,圆脸,皮肤发黑,而且很不买自己的账,哇哇哭,小脚蹬,马花一接过去就安静沒声了。

 忽然外面一阵噪杂,是陈子锟在医院领导陪同下來看孙子了,病房里很快涌满了人,好在陈子锟并未逗留太久,只是简单看了看婴儿,安慰一下儿媳妇就离开了,陈北送到走廊里,陈子锟对儿子说:“我听医生说,若非产妇体质健壮,这孩子就危险了,花有大功,你得犒赏犒赏他。”

 陈北挠着头道:“我好好想想。”

 …

 马花‮子母‬在医院观察一周后,终于出院,搬到枫林路官邸居住,家里将二楼最大的卧室腾出來,供马花‮子母‬休息,房间里还有一台从香港进口來的婴儿保温箱,是爷爷特地预备的,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,不大能用得上这玩意,但起码表明了陈子锟的一番心意。

 陈北根本不晓得马花有什么喜好,在他印象中,这个乡下娘们沒文化沒‮趣情‬,除了种地喂猪就是干革命,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,识字也不多,送什么礼物还真难,想來想去,他终于想到一样东西,保不齐马花会喜欢。

 于是,一个精美的硬木匣子送到了马花面前,陈北道:“花,谢谢你给我生了儿子,这是我送给你的。”

 马花瞥了一眼,不屑道:“又是金银珠宝,俺不稀罕那些东西。”

 这种反应早在预料之中,陈北笑眯眯道:“你打开看看嘛。”

 马花打开匣子,蓝色丝绒衬底上,一把银色小手熠熠生辉。

 “!”马花瞳孔里冒出火花來,一把抓起手,娴熟的卸掉弹夹,拉开套筒确定膛里沒有‮弹子‬,哗啦啦拉着栓,啧啧连声:“德国七六五,好是好,就是太小了,我更喜欢二把盒子。”

 陈北道:“你还有眼力的,这是德国造PPK,,镀铬的,可比二把盒子高级多了,当年张学良将军送给我的,现在我转送给你。”

 马花把玩着手,爱不释手:“这真不孬,还是爱国将领张学良送的,有意义!那啥,真送给我?”

 陈北道: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
 马花一掀被子要起來:“走,打靶去。”

 陈北道:“不过得等你出了月子,咱们到江边去练。”

 马花点点头,继续把玩手

 陈北道:“孩子该起个名字了,我爸爸这两天一直在查辞典。”

 马花道:“按俺们农村的讲究,起个名儿能保佑长命百岁,我看就叫蛋吧。”

 陈北道:“什么狗蛋蛋的,太难听了。”

 马花一瞪眼:“我生的孩子,想叫啥就叫啥。”

 于是,陈家的第三代就有了一个很接地气的小名,叫蛋,家里人谁也不敢反对,马花如今是陈家的大功臣,母凭子贵,地位如中天,说啥是啥。

 过了一个月,马花忽然对陈北说:“我要给蛋断,回北泰上班去。”

 陈北大惊:“现在就断!太快了吧,厂里又沒啥大事,你又不管生产,产假还早着呢,这么急回厂干啥?”

 马花将一份淮江报递过來:“你真是不关心国家大事,咱们新中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了,北泰有两个苏联援建的重点项目,其中一个就是在咱们机械公司基础上扩建的现代化机械厂,大家都忙着建设社会主义,我还能在这儿喂孩子么?再说了,团委虽然不管生产,但青工的思想政治工作难道不是生产力的保证么?”

 陈北是很了解自己媳妇的,工作为先一切靠后,认准的事情八头牛拉不回,他只得妥协:“那好,咱回北泰,孩子留在省城,爷爷照顾着也放心。”

 马花道:“那不行,我的孩子我照顾!”

 这个举动自然遭到陈家上下一致反对,马花虽然表面上泼辣莽撞沒脑子,其实很有些农民的狡黠,她知道來明的不行,必须來暗的。

 孩子满月,陈子锟这个当爷爷的自然要摆酒庆贺,在省城最大的饭馆请了上百桌,烟酒菜都用最好的,据说事后有人举报,说国家还一穷二白陈子锟就这样大吃大喝,不配当国家干部,举报信被了下來,郑泽如说我们应该包容这些‮主民‬派多年养成的生活陋习,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和**员一样严格要求自己。

 陈子锟五十出头才当祖父,与别人相比算是晚的,陈寿盖龙泉阎肃等人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,一干旧部都來赴宴,把酒言,酒过三巡,陈子锟让人把孩子抱出來给大家瞧瞧,夏小青出去了一会,再回來的时候神色就有些不对,她低声道:“花带孩子走了。”

 “弹琴!”陈子锟很生气,但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不好发飙,只能借口孩子体弱不能到人多的地方來,大家知道这孩子早产,也就沒有再说什么。

 马花还是忌惮公公的,所以她挑了一个大伙儿都不在家的机会,悄悄背着蛋离开了枫林路官邸,前往火车站打了一张硬座票,坐在列车上,望着窗外的农田和村舍,她的心情格外舒畅,枫林路的草坪和网球场游泳池再华丽,也比不上农田和打谷场啊。

 回到北泰,马花马不停蹄回了机械公司,厂里正在召开誓师动员大会,选拔青年突击手,忽见团委书记马花摆着一个婴儿就上了台,面向大家道:“厂里搞建设,团员要带头,我第一个报名参加青年突击队!”

 礼堂内立刻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掌声,坐在前排的是十几个金发碧眼西装革履的外国人,和翻译头接耳一阵,也站起來鼓掌。

 原來他们是负责援建新厂区的苏联专家。

 苏联支援中国一百四十一项工程,冶金、机械、煤炭、电力、石油、化工,样样俱全,北泰底子厚,原本就有煤铁体系和熟练工人,所以国家计划委员会将两个重点项目放在这里,其中之一就是新的大型制造企业,晨光机械厂。

 北泰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工地,原联合机械公司周边的空地被征用,建设新的厂房和办公楼,城市东郊的江边农田被平掉,原地建设起全新的钢铁厂來,新厂的名字叫红旗钢铁厂。

 上万工人在彻夜劳动,十几支青年突击队更是沒沒夜的冲锋在前,晨光厂突击队长马花是刚出月子的产妇,就毅然给孩子断了,坚守工作第一线,这个先进事迹刊登在了北泰报上,带动了更多的青年人加入到建设大军中來。

 陈北也从省城赶來,等他來的时候发现家沒了,那一片小洋楼都被拆了,找人一问才知道,苏联专家划定了这片区域建设新厂房,谁也不敢提反对意见。

 “那厂里人都搬哪儿去了?”陈北着急万分。

 “搬高土坡去了。”那人一指远处。

 高土坡是淮江边的一块高地,原本是江防堤坝,后來住满了难民,到处都是窝棚,渐渐形成了一片脏差的棚户区,陈北在其中一个草棚里找到了自己的儿子。

 狗蛋娘正抱着婴儿唱民谣呢,手里端着一碗米汤,见陈北进來,忙道:“哟,回來了。”

 陈北道:“大婶,花呢?”

 狗蛋娘道:“在工地上呢。”

 陈北扭头就走,和匆匆而來的马花撞了个满怀。

 马花道:“正想找你呢,你家的江湾别墅不是空着么,借给苏联专家住吧。” qQMm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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