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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飞行员之死
 北京吉普在凌晨的大街上狂奔,陈北是飞行员出身,拿出开战斗机的气势开汽车,把个吉普车开的如飞一般,惊险无比,好几次差点撞到对面的车,马花的脸白了,陈光在后排座位上更是滚來滚去,头上磕了几个疙瘩。

 疯狂疾奔出十几公里,看看后视镜,沒有车辆追來,陈北才放慢了速度,其实是他多虑了,晨光厂只派來这一辆车搜捕他们,以工作组的效率想组织车辆追击,恐怕得到下午了。

 通往省城的公路,平坦宽阔,一马平川,路上铺着细石子,吉普车开在上面胎噪声很大,陈北掌着方向盘,心情愉快,唱起了歌: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…”

 马花问他:“去了省城然后呢?”

 陈北道:“不是说了么,咱全家去北京,找**周总理说理去,地方上这么,‮央中‬是不知道的,这些坏事都是他们背着**他老人家干的。”

 这种幼稚的话自然不是陈北的本意,而是用來哄骗马花的。

 马花果然上当:“对,是该找**反映一下地方上的情况了,太了,那么多老革命被打倒,不应该啊,他们都是忠于,忠于主席的啊。”

 陈北笑着说:“是啊,等见了**,你有多少话随便说。”

 马花道:“那以后咱就住在北京不回來了啊?”

 陈北道:“是啊。”

 马花道:“我听刘媖说,咱们是搬到省城去住啊。”

 陈北赶紧改口:“省城咱们有房子,北京也有房子,为孩子教育考虑,还是在北京好,毕竟是文化大革命的策源地,你说对吧。”

 一提政治方面的事儿,马花就特别好骗,屡试不,她点头道:“是啊,要是能住在北京,每天去广场上看看**,看看**,那该多幸福啊。”

 陈北道:“傻老娘们,你以为**住**啊?”

 马花狠狠拧了他一把:“就你聪明。”

 陈光在后排座上大嚷:“我要去北京,看**。”

 一家人其乐融融。

 忽然吉普车一震,倾斜了。

 “不好,车胎爆了。”陈北赶紧靠边停车,下來一看,果然是左前轮胎漏气。

 吉普车后面有备胎,也有随车工具千斤顶什么的,陈北军人出身,修飞机都行,何况汽车,他手脚麻利的用千斤顶支起车身,卸下漏气的轮胎,装上新轮胎,一边干一边教育儿子:“学着点,将來自己开车的时候也能修。”

 马花道:“咱儿子才不当驾驶员,要当就当正经工人。”

 陈北道:“当什么工人啊,要当就和他爹一样,开战斗机,平时开自家的汽车。”

 马花道:“自家的汽车?你做梦吧,省委书记自家也沒小车啊。”

 陈北嘿嘿一笑,继续拧着螺丝不说啥了。

 陈光道:“爸爸,我渴了。”

 随身水壶已经喝完,不远处有条小河,清澈见底,陈北拿着水壶过去,先自己喝了个,然后灌了一壶水回來,让娘俩都喝了。

 稍事休整后,继续开车前行,路上的车辆多了起來,但也只有很少的长途公共汽车和货运卡车,以及农村拖拉机,十几分钟才能遇到一辆,国家缺少汽油,公路运输还不发达,路上车少很正常。

 开着开着,引擎盖里冒出了白烟,陈北赶紧停车,打开引擎盖一看,水箱漏了,剩下的水已经开锅,烫的沒法碰,只能先自然冷却再说。

 “单位的破车真闹心,还不如早年留下的美式威利斯,怎么折腾都沒事。”陈北气的直抱怨。

 马花道:“这车不孬,都怪小车班的驾驶员不好好保养,那啥,你不是有本事的么,修啊。”

 陈北道:“水箱咋修,我沒那本事。”转念一想,行李中有一挂香蕉,灵机一动掰了一个剥了,用小刀切成片贴在水箱漏水位置,然后迅速加满了水,上车发动。

 “怎么样,我有的是招,这一挂香蕉够咱走到省城的。”陈北得意洋洋道。

 马花道:“你别得意忘形,汽油够不够?”

 陈北弹着油料指示针:“足够,满满的,不对啊,开了这么久,怎么还是满的?”

 果然,开了一段距离又抛锚了,下來检查,不是水箱的问題,是沒油了。

 沒辙,只好停下拦车,好不容易拦住一辆过路的长途客车,人家一听要借汽油,顿时‮头摇‬如拨鼓,汽油金贵,一点也不能外借啊。

 等了半小时,又拦到一辆车,司机倒是愿意点油出來,可这是一辆柴油车,沒得用。

 陈北看看手表,已经中午了,还有十二小时就要起飞,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省城,他决定拦顺风车。

 出了奇了,这一阵偏偏一辆过路车都沒有,白花花的大毒头当空照,陈北汗浃背,背心都透了,路旁杨树上的知了不停鸣叫着,更添烦躁。

 好不容易來了一辆拖拉机,驾驶员倒是很热情,主动要带他们一程,陈北想了想答应了,三口上了拖拉机,往前走了十几里路,拖拉机要进村不能再带他们了,只好下车继续步行。

 马花埋怨道:“坐什么拖拉机,才走这么一段,还不如守着汽车呢,万一有人愿意借油,不就行了。”

 一边吵着嘴一边往前走,忽然后面有汽车声,陈北赶紧跳到路中间大喊大叫挥舞双手,这回他豁出去了,就是劫车,也要赶到省城。

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,这辆卡车的牌照如此熟悉,是晨光厂的车!

 不好!追兵來了!

 卡车上的人也发现了陈北,坐在驾驶室里的军代表张连长举起五四手朝天击,砰砰两,大喊道:“陈北,你给我站住。”

 陈北急忙拉着马花和陈光向道路一侧的麦田冲去,夏收已经过了,麦田沒有遮蔽物,但远处有个小树林可以藏身,汽车不能越过路边的河沟,能暂时阻滞追兵一阵。

 张连长他们停下卡车,车厢后挡板打开,十余名造反派提着步下來,拉栓就打,口被张连长一把抬起,‮弹子‬飞向了天空。

 “抓活的。”张连长说。

 陈北听到声,不由得一颤,急忙一个鱼跃将儿子扑倒,同时喊道:“花,卧倒!”

 马花打过仗,这点阵仗只是小场面,她迅速卧倒,观察后方道:“沒事,只是鸣示警,继续跑。”

 陈北道:“再跑人家可就來真的了!”他匆忙打开旅行包,拿出两把手,抛给马花一把,“你带儿子先走,我掩护。”

 事到如今,马花也不再和他拌嘴了,接了手哗啦一声上了膛,拎起旅行包,带着儿子弓着往小树林方向跑,走的是蛇形机动路线。

 追兵果然又开了,‮弹子‬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來。

 陈北开始还击,他趴在地上沉着击,第一空了,第二打中了一人的小腿,追兵们立刻放慢了脚步,纷纷卧倒。

 “陈北,投降吧,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”张连长喊道。

 回答他的是两发‮弹子‬,打在田埂上直冒烟。

 张连长等人吓得不敢冒头。

 陈北趁机后撤,退进小树林。

 旅行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,马花冷冷看着他:“你到底要去哪里?”

 “北京啊。”陈北装糊涂。

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马花指着一张航图,一条红线从省城直指南海方向,虽然航空图是球面图,一般人看不懂,但马花认识字,又不傻,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,这根本不是计划往北飞。

 “你要叛国!”马花痛心疾首。

 “花,沒错,我是要去香港,咱们全家都去,国内沒办法住下去了,迟早被他们整死…”

 “闭嘴!”马花流泪了,“陈北啊陈北,我只当你思想落后,沒想到竟然如此反动,你干什么我都能忍着你,让着你,跟着你,可是你要叛国,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!”

 陈北也怒了:“我不是叛国!我只是想活命,这个国不让我好好活下去,也不让我出去,我只能自己走,我实话告诉你,不光咱们走,还有很多人一起走,你现在已经在这条船上,下不來了!”

 “谁说我下不來你的贼船!”马花猛然举起了手

 这是一把银色镀镍的德国造PPK手,当年张学良送给陈北当见面礼的,后來马花生了陈光,陈北又将此作为礼物送给了马花。

 “花,你冷静些,我真不是要叛国,我一个小小保卫干事,拿什么叛国,我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,过得像个人样,我谁也不会伤害,更不会背叛,背叛**,你相信我,把给我。”

 陈北慢慢走向马花,伸出了手。

 陈光早就吓傻了,妈妈忽然举瞄准爸爸,这是咋回事。

 马花咬牙切齿道:“你再走一步,我就打死你!”

 陈北停下脚步,深深出了一口气道:“好,花,人各有志,我不勉强你,但我必须去,我不去就沒人驾驶飞机,我和儿子走,你留下继续革你的命吧。”

 说完拉起儿子的手就往前走。

 “站住!”马花喝道,握的手在颤抖。

 陈北顿了一下,继续前行。

 “我叫你站住!”马花歇斯底里的喊道。

 陈北头也不回。

 “砰!”响了。

 陈北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自己的膛,一朵血花慢慢渗开,白色的背心染成了红色。

 他不可置信的慢慢回转身。

 马花泪眼婆娑,双手握,PPK口青烟袅袅。 QqmM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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