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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乌篷船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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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送走了林清儿,银铃便从竹篓里,端出两个烧饼、半只烧,给王贤当午饭。

 王贤拿个烧饼咬一口,既酥又脆,满口留香,不大赞,原来这年代也有美食啊!

 “那是,天下的美食多了去了,吃一辈子不带重样的。”银铃笑道:“不过得有钱才吃得起。”说着双手支颐,口水哗哗的憧憬道:“真想吃个遍啊…”

 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口一声笑道:“好香啊…”

 兄妹俩回头一看,只见个头戴栗绢巾,身穿绿褶子,面容清秀狡黠的年轻人,伸进头来,朝王贤笑眯眯道:“哥,你好了?”

 王贤还没说话,银铃登时变了脸色,拿起竖在屋角的笤帚,朝那年轻人喝道:“帅蚱蜢,你还敢来!”说完便挥舞笤帚要打。

 帅蚂蚱自然是诨号,这小子姓帅名辉,动作很是敏捷,像个蚱蜢似的躲开银铃的笤帚,闪身到王贤身边,腆着脸笑道:“来者是客,妹子你不上茶,却请我吃笤帚,这不合适吧?”

 “滚出我家去!”银铃却瞪大眼睛,怒气冲冲道。

 “哥,你得管管你妹子啊。”帅辉嬉皮笑脸的对王贤。

 “我要是手脚利索,早把你揍一顿了!”王贤冷哼一声道:“还有脸来见我!”这帅辉原先是王二的狐朋狗友,当他和王贤一起从赌坊出来,但王贤被套了麻袋后,这小子便逃之夭夭,一点义气都不讲。

 “哥,你是知道我的。”帅辉不好意思的笑道:“他们五六个人,都是彪形大汉,我这细胳膊细腿的,就是留下,也陪你一起挨揍。本着最小损失的章程,我才当机立断,去叫人来帮忙…”

 “二哥,你不是说,以后要改过自新么。”见两人磨叽上了,银铃又急又气道:“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!”

 “妹子,你先进去,我跟他说几句话。”王贤朝妹妹笑笑道,“就一会儿。”

 “哼!”银铃狠狠瞪王贤一眼,气鼓鼓的回房去了。

 “不愧是王大娘的闺女,烈!”银铃一走,帅辉在王贤身边坐下道:“哥,我听说你好了,赶紧来瞧瞧,这半年可想死我了!”

 “你想的是白吃白喝吧。”王贤冷笑道。

 “哥,瞧你说的,咱们还是有感情的。”

 “少来。”王贤一抬手道:“我有个事儿,你给我办一下。”

 “哥,你说。”帅辉见王贤似乎真生气,忙正经了点。

 “打我的那帮人,你还记得长什么样?”

 “记得。”帅辉想一想道:“一共六个,各个膀大圆,面生的很。反正不是咱们县城的,不然小弟不可能一个都不认得。”说着望向王贤道:“哥,你不会想找他们报仇吧?”

 “他们差点杀了我,此仇不报,誓不为人!”王贤恨声道,“你去赵家庄给我盯紧了,看到他们赶紧来报信!”

 “嗯,没问题,这可是咱的强项,”帅辉说着却又挠着腮帮笑道:“不过本着量力而为的章程,咱们还是把他们当个,放了吧…”

 王贤不愿跟他废话,抬手打住道:“事成之后,我给你两贯钞!”

 “几成新的?”帅辉马上不劝了,不过他也不猴急。因为大明宝钞如今贬值严重,旧钞的价值,甚至不足面值的一成,不过越新的钞票越值钱,全新的宝钞一贯能值铜钱四百文。

 王贤也不废话,从怀里摸出一摞崭新的宝钞,点出五百文,递给他道:“这是预付你的工食钱。”林姑娘今天走前,给了王贤五贯钱,作为盯梢的经费。干这种这盯梢望风的勾当,王二的狐朋狗友,比林家的长工不知专业多少倍。

 这就是铜钱二百文啊,帅辉口水都下来了。忙不迭抢过来,看了又看,然后小心收到怀里,咽着口水问道:“另外一贯五百文,也是这样的成?”

 王贤点点头。

 “你瞧好吧。”帅辉擦干口水,再不废话,一溜烟冲了出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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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接下来两天,银铃都气鼓鼓的不理王贤,一家人看他的目光,也变成老样子。王贤情知是自己病还没好,又和狐朋狗友接触,还大手送钱,让家里彻底失望了。但他不想解释什么,一是徒惹家里人担心,二是怕老娘不放他出门,还是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。

 好在他越是这样,老娘就越对他和林姑娘的事情大开方便之门,恨不得两人明天就成亲,让他媳妇头疼这死不悔改的混账去!

 就这样被家人鄙视了两天,终于捱到第三,一早便有人敲门道:“这是王小哥家么?”

 老娘一开门,见是两个轿夫,抬着个空滑竿,说是来接王小哥去码头的。所谓滑竿,就是两竹竿上绑了把椅子,乃轿子的最简易版本。

 老娘二话不说,便和王贵一边一个,架起王贤往外走。

 “娘,你有啥话要带给老爹?”王贤问道。

 “让他早点死,别耽误老娘改嫁!”提起老爹,老娘气呼呼道。吓得两个轿夫赶紧抬着王贤,一溜烟跑出了巷子。

 街坊们纷纷探出头来,目送着王贤坐滑竿离去后,张婶大声道:“这是林家姑娘接小二去泛舟呢,据说明天才回来!”

 ‘啧啧…’邻居们纷纷惊叹,真是怪事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啊,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,男人不坏,女人不爱?

 王贤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,他已经坐在滑竿上,置身于富县的大街上。

 这还是他醒来后,第一次上街呢。虽然市肆店铺都是记忆中的样子,但只有亲眼看到街两侧的檐廊上,那些店铺的招牌幌子,街上那些往来行走的人群,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各种南北货物…才能对自己生活的大明朝,有生动鲜活的感知。

 轿夫们不解风情,转眼就将他送到了码头上,便见七叔早就等在那里。

 七叔付了钱,把轿夫打发走,便背着王贤往一艘乌篷船走去。

 一边走,还一边小声警告道:“小子,你敢负了我家姑娘,我田七就宰了你!”

 王贤心说这哪跟哪啊,但这种事情如何解释?估计自己说一句‘你误会了’,就会被他直接丢到河里。

 闷不作声的上了船,把王贤丢进舱,田七便化身船夫,摇船离开了码头。

 田七以为他俩早就那啥了,所以只顾着解气,把王贤扔进去了事。谁料林清儿听到动静,正要掀帘子相,便见一个黑影摔了进来。

 一声娇呼,她就被王贤扑倒在地,再一声闷哼,又被王贤结结实实在底下。

 林清儿登时就懵了,她冰清玉洁的‮子身‬,哪曾跟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?

 王贤倒是清醒着,有林姑娘柔软的‮躯娇‬作垫子,他一点没摔着。他也意识到,两人目前的姿态,对姑娘家的太不礼貌,想赶紧直起‮子身‬来。

 可是双手那点力气,还不足以支撑他的‮体身‬,王贤的‮子身‬起来了三寸,便重又落了下去。

 ‘哦…’林清儿刚松口气,又被结结实实上,眼泪登时就下来了,也不知道是羞恼,还是被的。

 “你帮我一把。”王贤虽然觉着她的‮子身‬柔若无骨,着舒服,但不想被田七扔到江里喂王八,还得赶紧起来。

 林清儿玉面霞烧,泪珠滚滚,一边咬着嫣红的下泣,一边用力推他,王贤再自己‮劲使‬,终于一翻身,落在她身边。

 这时,田七掀开帘子,道:“姑娘…”却见两人并肩躺在舱里,他赶紧捂眼退了出去。

 舱内的空气尴尬极了,林姑娘抱着双臂,转向舱壁,肩头一哭起来。

 王贤费老大劲坐起来,看一眼难过的林姑娘,也不知该怎么安慰,便从褡裢里摸出本书看起来,看到专注处,还呜啊呜啊的发出声。

 林姑娘等不来他道歉,自然更加郁闷,但转念一想,还能指望个无赖赔不是?便擦擦泪,委委屈屈的坐起来。又没脸出去见大叔,只好双手抱膝,和王贤对坐着。

 这时她定睛一看他手里的书,不愣住了。本以为是什么情传奇之类,谁知竟是本《洪武正韵》。

 王贤家里书不多,除了几本律法书,就是这本被他爹当字典使的《洪武正韵》。他看这个一是学一些繁体字,二是想学学官话。将来不管做什么,必须要会说官话。

 王贤似乎在很认真的学习发音,嘴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,却显得很滑稽。林清儿绷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。

 王贤茫然抬头问道:“怎么,我发音不对么?”

 “当然不对。”林清儿这阵子总被这家伙教训,整的自己像个白痴。这下可逮着机会,便板着小脸教训起来,“《洪武正韵》的作者太多,结果编了个七八糟的四不像,用这本书学不成官话,只能学一嘴怪话。你得读《韵会定正》,而不是《洪武正韵》。”

 “啊?”王贤惊得张大嘴,感情自己白看了。

 “嗯,白看了。”林清儿点点头,很是快意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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