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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今天你秀哪一面
 当兵的没有不爱的,就好像财主没有不爱钱的,乃是士兵的第二条生命。上学的时候,欧云在军史博物馆里见过马克沁重机这种大家伙,曾经叱诧一战的一代重兵像古董一样被供了起来,供信徒们瞻仰。玻璃罩下,金属的质感使它平添了许多神秘。有一个同学是个狂热的马克沁,一张脸两只手紧贴在玻璃罩上,像狗看见骨头一样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,还相当夸张的说:如果能亲手摸一摸,今生无憾。同学里有促狭的,心肠花花的那种,坏坏的接话:肯定像‮摸抚‬情人的**一样的

 猥琐一点,把马克沁比作一战的**,很经典的一个比喻。

 兵者,国之凶器也。自从‮药火‬开始进入战场,生命的尊严开始变得一文不值。管你士兵素质再高,没有好武器,那就是送死的。

 马克沁初现战场,于1893─1894年发生在南中非洲的一场战斗中,那一战罗得西亚一支50余人的英国步兵仅凭4马克沁重机就打退了5000多麦塔比利人的进攻,打死3000多人。

 然后,1898年发生在苏丹的恩图曼之战,2万名伊斯兰教托钵僧被英国侵略军‮杀屠‬,最少有15000人倒在马克沁机的阵地前。

 马克沁的威力如此可见一斑。

 51军的军需处仓库位于天津南郊一家废弃的工厂里,工厂门口重兵把守着,两边的掩体里各架着一马克沁。欧云见防守这么严密,对51军的印象大好,间接的对陈少华的感观也改变不少——这里属于他的地盘,看起来,这个只会吃喝玩乐,把军需处当作自家仓库的少将,并不是一无是处。

 不过,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想象的了。

 站岗的卫兵很精神,立正、敬礼也很专业,只是,见到他这个明显的外来客,竟然半点警惕也无,因为他是陈少华带过来的?

 他正有些感慨,一辆绿漆斑斑的卡车气势汹汹的冲出来,身后拖起茫茫灰尘,军情紧急的样子。他开始以为是军车,对它保持了小小的敬意,赶紧让到一边。卡车司机素质蛮高,直奔到他们面前,好像才发现有人,“吱嘎”一声急刹住了。然后,车上跳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,小分头梳得倍亮,极络的和陈少华打着招呼,顺带着笑容可掬的朝他点了点头。

 车厢里满满的铁疙瘩,很多闪着油光,其中还有类似炮管的无钢管,欧云溜了一眼,立刻判断出这是一车拆卸开的“军火”,不由对年轻人的‮份身‬感到好奇。目光在车上再溜了溜,看见车门上漆着一行广告语:马记旧货公司,专门高价回收各种废旧金属——不由目瞪口呆,难道这车上装的都是废铁?!

 年轻人姓马,马老板还真是个收旧货的,这车上自然也就是废旧金属了。欧云看看近在咫尺的卫兵,一个个小得那个正规;还有那两口黑黝黝的马克沁;再看看陈、马两人极和谐的眼神和笑脸——荒唐、可悲、可笑——这几个词突突的进入脑海,让他心里好像了只苍蝇般的难受。

 马老板和陈少将一番耳语后,笑容满面的跳上卡车,扬长而去。

 陈少华等车远离后,收回目光,看见欧云脸色难看,知道他想些什么。年轻人嘛,还没经历生活的埋汰,不知道社会的复杂,难免血气方刚,对一些社会现象感到难以接受,自己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,可到头来得到什么好处了?他说:“都是些废品,卖掉还能为军部筹措一点经费。”说完自嘲的笑了,这话骗骗外行人还差不多,眼前这年轻人可是行家。

 欧云咧咧嘴,本不以为然,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立刻换上了一副面孔,装作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说:“陈叔,其实,我也做废旧生意。只是,本钱倒有些,却没有门路,尽收些垃圾。这个马老板可了不得,拉货都用上卡车了,说出来您别见笑,小侄手下还都是手拉车呢。”

 陈少华其实很看不起收旧货的,嗤笑道:“他那卡车还不是从我这买的,不过——”话说到这里,才醒悟过来面前就有个收旧货的,只是,“抗双雄”之一怎么忽然变成个收旧货的了?这落差也太大,太突然了些,他越想越觉得很不舒服——

 没错,他陈少华在51军是个蛀虫,可是,他却希望眼前这个‮夜一‬屠尽二十余寇的年轻人是个纯粹的有志青年。也许,只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,对欧云和楚天歌,他还有邱健、楚括机是打心眼里喜欢,并真诚的爱护。于是,他莫名离奇的愤怒了:“胡闹,你们可是不年轻,怎么能做这种营生呢?”他说得极大声、很用力,短短二十余字,说完竟然气嘘嘘、面色一片红,好像、竟然动了真怒。

 他这落差也够大的,欧云也不适应了,被说得一愣一愣的,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,良久,等他息渐渐平缓,徐徐说:“陈叔,我们也要吃饭,也要生存。”

 这是大实话,虽然很俗。陈少华无语,想起往事,自己当年可不就是因为被老母亲的几个药钱所难,这才——有道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,其中酸楚,确实不足为外人道,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。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,从他眼中看出淡淡的愁绪,心里叹息一声,对他的感觉又有了质的变化。很难得的,竟然用慈父的口吻说:“生活有困难,跟我说,与我生疏,那跟括机说,我们肯定会尽力帮忙。”

 欧云听出了这句话的真诚和善意,心中一拗,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苦心经营的局面有崩盘的趋势。穿越到这里,这是他第一次被感动,说出来好笑,让他感动的这人明明是个人渣,就在刚才,还被他深深唾弃过。也许,这就是人的多面吧。他想起某句经典的广告词:今天你秀哪一面?心中释然——世上本没有纯粹的好人坏人,关键问题是你今天要秀哪一面。

 比如,他现在秀的就是个商,而陈少华显然在秀一个尽职的长辈。

 “陈叔,我还是想靠自己,”后世过来的人演技自然要好些,商秀得很专业,欧云真真假假的说:“不过,您可要多多关照哪。”

 陈少华摇‮头摇‬,很失落、很痛心的样子:“也罢,既然你志不在此,勉强也没什么意思,本来,我还想找于军长给你谋个不错的差事呢。”

 “陈叔,带我去仓库吧,”51军就要离开河北了,离开了前线,再好的差事又有何用?欧云腹诽着,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,心中却想,回头就去找楚天歌,千万别让楚括机给挖走了。

 “哎呀,只顾着说话,倒差点忘记正事——走,3号仓库。”

 3号仓库里堆放的全部是旧损械,仓库门口辟开一个小房间,房间里坐着三个军人,身上的衣服都像在油里打过滚似的,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。

 三人本来正坐着闲聊,看见陈少华,活像耗子见了猫,立正、敬礼,“长官好!”然后开始摸索面前拆得七八糟的支。

 陈少华直接无视掉了他们,带着欧云进到里面。

 这时,他的副官急冲冲的跑进来,喊声:“长官回来啦,”打开灯光。

 破损的马克沁一溜排放在仓库的最里面,欧云也不废话,直接走过去蹲下就想上手。

 副官急忙跑过来,递上一副手套说:“先生,手套,脏。”

 他笑笑没接手套,笑话,戴上手套,哪里能有摸上情人**的感觉?!

 陈少华见他摸摸这,摸摸那,爱不释手的样子,心里有了些底气,问:“怎么样?能修吗?”

 摸够了,得尝夙愿的感觉真好,可惜不能讲给那两个贫嘴的同学听,未免美中不足。欧云站起来说:“得再看看,陈处,你看这样如何?先让人按损坏的类型分下类,我明天再过来。马克沁容易出毛病的就那么几个地方,同类型里只要能解决一例,下面就好办了。”

 陈少华大喜:“果然是高手!马副官,你送欧先生去括机那里。欧,我还有事,就不陪你过去了。”

 “您忙。”

 回到楚括机那里,楚天歌正在院子里兴致盎然的把玩着一只“掌上雷”,见他回来立刻上前炫耀,说:“我叔刚送的,怎么样?”

 欧云笑笑:“程太近,防身不错。”

 “我叔也这么说,大哥,修好了?”

 “就看了看,明天还要过去。”

 “那我们今晚就别回去了。”

 “行啊,你叔叔没和你说点什么?”

 楚天歌茫然,问:“什么?”

 欧担心他被弄51军里,这小子憨是憨了点,却绝对可靠,是个好伙伴、好兄弟。“他没让你参军?”

 “没有,难道你想参军?”

 “不,不,嘿嘿,我是怕你不想读书了。”

 他不提读书还好,一提读书楚天歌的脸就变苦瓜了,说:“我父亲给我叔打电话了,问我有没有来他这里,想抓我回去送老家读书。大哥,你答应帮我到燕大读书的事没忘吧?”

 担心的事没有发生,欧云悬着的心飘飘落下,笑着说:“怎么敢忘,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北平去。”

 “可是北平警备司令部还等着拿人呢。”

 “放心好了,再过几天,这事会过去的。”

 “他们肯放过我们?”

 “恩…”欧云含糊的应了声,没敢多说。提前曝“何梅协定”已经惹了不小的麻烦,如果再把协定条款说出来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?

 ?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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